方覆雨

方博咀嚼的动作一顿，抬起眼睛道：“我应该知道吗？”

许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。

方博默默的牵动肌肉，咬着嘴里的培根，休眠了一晚的脑子又开始转起来。他不认为许昕只是随口问的这句话，显然，他是不希望自己私下跟张继科有联系的。但方博确实没有。那么是故意告诉他这件事？之前进警局的事让方博知道点张继科和马龙的纠纷是因为毒品，这次的这批货不知道会不会跟贩毒有关。想到这儿，他开口试探性的问道：“是什么货？”

许昕低头喝汤：“水货。”

“……”方博盯着他的脑袋，心想是把他的头摁在汤里死得快还是直接上手用盘子砸死得快。

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过一瞬，等许昕抬头的时候方博就放弃了。

毕竟真打起来可能先死的会是他方博。

早餐时方博才想着自己确实没有跟张继科联系，很是理直气壮，但俗话说有些事不能老挂在嘴上。很快他就真的跟肖门联系了，还就在许昕旁边，因为和张煜东一起过来谈生意的是闫安。

打从闫安一进门，方博的眼神就停在他身上没移开过。许昕不认识这个人，但察觉到了他的目光，转过头道：“你熟？”

不等方博点头，闫安先笑了：“睡过一张床的兄弟。”

许昕挑起唇，露出一个说不清什么意味的微笑。

闫安不知道许昕和方博之间的关系，但方博清楚他在笑什么，于是干咳一声，解释道：“他也是我师父的手下。”

许昕这下想起，他其实同样见过闫安。肖战有几个得意弟子，还有几个得意的手下，闫安就是其中一位。许昕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和他打过照面，但他无疑是跟在肖战身后的几个人中的一个。肖门和秦门不同，它有好几个公司，总公司还是在肖战手里捏着，他的人就算是张继科也未必能够轻易调用。那么闫安出现在这里，不太可能是张煜东叫上壮胆的了。

果然，打从坐下开始，闫安就单刀直入，道：“科哥也希望和张煜东合作，我听说他约了昕爷，觉得干脆凑在一起说清楚好了。”

方博皱了皱眉：“他要跟东子合作什么？”

方博心里很清楚，城南那一块儿市政建设没有发展起来，做什么生意都是小打小闹，张继科手里有最好的地皮，根本看不上。那里原先都是放任自己来经营的，张继科可能都不了解张煜东这个人。

闫安含蓄的暗示道：“你走之后，你的工作总得有人来接手。”

方博愣了片刻，有些不是滋味，冷冷一笑：“他真着急。”

闫安嘿嘿干笑两声，也不反驳。

许昕看在眼里，开口解围道：“僧多粥少，张煜东恐怕没精力跟两家一起合作，你的意思，要公平竞争？”

“谈不上跟昕爷公平竞争。”闫安不卑不亢，他从怀里摸出烟盒，递了一根给许昕，“我们知道昕爷一向有别的门路，看不上城南的道，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，你开个价，卖给我吧。”

他的话说得很客气，其实一开始张煜东就是跟肖门合作的，他情愿给许昕一笔钱已经算是吃亏了。但许昕却不跟他客气，许昕把烟推还给他，道：“那不巧了，我还真不缺钱。”

闫安道：“你既然有别的方法出货，何必搞得两家这么难看？”

许昕喝了一口茶，慢悠悠道：“我乐意找张煜东合作，又关你什么事？”

气氛骤然一僵，方博缩了缩脖子，去看坐在闫安旁边的张煜东。张煜东察觉到他的目光，有些无辜的看回来，还眨了眨眼。其实他也挺冤的，他和谁合作都无所谓，反正对方提供货，自己只负责运，不管秦门还是肖门都是良好的合作对象。只是闫安这么横里一杠，他就从今天的主角沦落成了背景板，一点话语权都没有。

闫安道：“那行，那你就给我一笔钱吧。”

砰的一声，许昕和闫安应声转头去看方博，方博起身起得太急，撞到了膝盖。他吃痛的皱着脸，心里咒骂了一句，伸手拉住闫安放在桌上的手臂，道：“咱们出去聊聊吧。”

他应该是想和闫安私了，许昕的眼睛搁在方博和闫安交叠的手上放了一会儿，又若无其事的移开，点了点头。

方博和闫安一前一后的走出去，包厢外是二楼的栏杆。

靠在栏杆上，方博终于觉得轻松了些，劈头问道：“你跟他玩儿敲诈啊？”

闫安趴着，不说话。

无名火从心里燃起，方博强自压抑下刚刚的不快，低声道：“哑巴了？”

闫安叹了口气：“我也没办法，都是科哥暗示的。”

方博奇怪，道：“他什么时候看得上这种手段了，以前不都嫌弃是下三滥吗？”

闫安道：“最近形势不太好，他需要大笔活动资金。不止是我这边儿，孔令轩他们都在想办法弄现钱，你知道的……老头子们给的压力很大。”

“这样明抢也不安全吧。”方博不赞同的皱皱眉头，“许昕不是什么善茬，我看他不会答应的。”

闫安摇头：“他会的，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换出货的合作对象吗？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他原来合作的那个是省上的一个官员，最近双规落马了，现在纪检委风声还紧着，除了赶紧换路子他也没有别的选择。”

之前方博也有所猜测，眼下听闫安这么说，印证了原先的想法，便嘀咕道：“你们还挺关注他。”

“知己知彼嘛。”闫安站直身体，又道，“对了，科哥还让我有机会见到你的话，给你带句话。”

“什么话？”方博有些心不在焉。

林高远从底下走上来，看见方博，兴奋的招了招手。方博也朝他笑笑，双手插兜等林高远上楼梯。这时候闫安回头看了林高远一眼，低声飞快的说了句什么，方博的脸色唰的变了。

他诧异的看着闫安，正要开口，林高远就已经走到了面前。

闫安冲着他挥了挥手：“嗨，还记得我吗？”

林高远的笑容一下淡了下来，不情不愿的“嗯”一声。要是搁在平时，方博一定会调侃闫安是不是作奸犯科恰好撞到对象是林高远，可他眼下实在是没有心情。

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，方博下意识的抬头。

许昕站在门口，极其自然的走过来反手握住方博的手，不耐烦道：“还要聊多久，茶都凉了。”

他没有错过方博掌心冰凉的体温，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，心想难道是闫安跟他说了什么。于是许昕手指收拢，握得紧了两分。

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也引起了闫安的注意，闫安深知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，也没吭声，而是转身对还站在原地的林高远道：“要我牵你进去吗？”

林高远白了他一眼，嘟囔：“有毛病。”

方博跟着许昕走进去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刚刚闫安确实给他说了一句极具冲击性的话，他说——

“科哥说，希望你彻底跟肖门断掉联系，表面上能闹翻最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