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覆雨

“妈的，是你女朋友！”方博最近一直有点失眠，因此口气也极差。脑袋里一片斑斓的色块此起彼伏，根本没什么思考能力，以至于他觉得哪怕此时打过来的是许昕他也会果断挂电话。

就在方博想挂掉电话的前一秒，宋鸿远道：“我他妈可不敢有这样的女朋友，博哥，嫂子是不是没有在做正经生意啊？你被包养了？”

“你才被包养了！”方博吼出来之后，总算回笼了一些神智，他重新回想宋鸿远刚刚的话，急忙问道，“你在邮箱里找到什么了，他犯法的证据吗？”

如果能够从他邮箱里拿到许昕的把柄，那方博就不用这么辛苦了，他相信比起邱贻可，秦门绝不能够失去许昕。但是虽然比起马龙要大大咧咧一些，许昕也是够狡猾的人，真的会留痕迹在邮箱里？

果然，宋鸿远道：“没啊，我只是感觉不像什么好人。”

方博无语的躺回去，心想用得着你说，我认识他第一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。他道：“谁主张谁举证，别瞎给人家扣帽子。不是，除了这个呢，你有没有找到别的什么东西，比如……”

宋鸿远打断他的话，道：“我看了，看了。你要的出轨证据我真没找着，不过这是工作邮箱啊，谁没事用这个跟姘头联系，又不是傻逼。”

方博道：“他邮箱里有没有提到过‘邱贻可’这个名字？或者张继科也行，或者……我靠你还是把密码给我弄出来我自己看吧。”

“邱贻可？张继科？”宋鸿远跟着念了两遍，“我没找到啊，她姘头啊？”

“姘你妈……”方博挺想骂人的，但是转念一想宋鸿远也挺无辜，这是自己的锅，只好收音纠正道，“那是我哥。”

宋鸿远道：“你还能不能讲清楚了，不是你说你女朋友好像给你戴绿帽子了让我帮你黑进她邮箱，怎么又跟你哥有关系了。什么玩意儿，我越听越乱，德国骨科？”

方博只好张口开始编：“说来话长，相当复杂，涉及到我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和企业机密……反正你不要管那么多内幕，你跟我隔着一太平洋也管不了，你就当帮帮兄弟，行吧宋哥。”

宋鸿远嘟囔道：“我怎么觉得你在哄三岁小孩儿？”

方博道：“哪能啊，你起码五岁。”

“……去你的。”

最终宋鸿远答应帮方博破解出许昕邮箱的密码，或者可以通过远程让他查看邮箱。不过最近宋鸿远好像有什么事要忙，只能推迟时间到下一周周末。方博知道自己这个发小每天工作排得满满的，也没有急着催，定下来之后就挂了电话。

他裹了裹被子，蒙过脑袋，又睡了过去。

最终许昕确定了一共十个人的名单给马龙，也包括他自己。到时候现场不知道什么情况，所以那几个人都是跟了秦门很久的人，不管从搏斗能力还是忠诚度都应该没有问题。

马龙收到这份名单时正坐在董事长办公室，他从笔筒里拿出笔，把许昕的名字划掉，改成了自己的。又重新把这张纸递给许昕，道：“拿去碎了。”

许昕垂头看了看马龙更改的名字，极不赞同的皱眉：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几个人应该打不起来，多半还是需要谈判，我亲自去谈。”马龙把钢笔握在指间转了转，开玩笑道，“怎么了，大昕，想篡权啊。”

许昕并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好笑，他把纸张拍上办公桌，道：“我的打算是让你在外面指挥和掩护，万一中的万一，出了意外情况，只要你在就还有希望。”

马龙道：“现在不是争论谁对秦门来说更重要的时候，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。”

“师兄！”

马龙站起身，看向许昕，问道：“如果你真的不放心，那你跟我说实话，你想不想站到我这个位置？”

许昕沉默了。

他并不担心马龙是在提防他，这么多年以来，许昕和马龙对彼此的性情都太过于了解了。从一开始，许昕就没有想过要一个人去撑起秦门，所以他才那么害怕这次会出事。兴许是他难当大任，可高处不胜寒，他甚至无法想象突然有一天师兄不在那山峰之上会是怎样的景象。

马龙看他的神情就已经了然，他道：“我已经决定了，不到现场我不安心。你是我的师弟，我只会把秦门交给你，你不要让我失望。”

许昕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星期三到得很快，人手都已经布置好了，每一个环节许昕都亲自检查过，如果真的是张继科设的局，许昕也可以带着人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。他和马龙反复揣测过，认为张继科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，本来黑道上的事情，小打小闹就行，如果真的发生了枪战，引来警察谁都收不了场。最可能的结果是这从头到尾都在虚晃一枪，那至少可以证明周雨有问题，不管是叛变还是暴露，都不可再用。

下午四点，他们最后一次收到来自周雨的消息：地点不变，晚十一点。

这个时间夜班执勤的几个口子交警正在换班，不容易遇到盘查。

人提前由马龙带进去埋伏好之后，许昕给林高远打了个电话，让他看着方博。虽然方博对他们的行动一无所知，但他是肖门人，许昕不想让计划出现什么变数。

十点五十。

夜已经很深了，马龙看了看时间，隐身在黑暗的建筑中等待。

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，早前才下过雪，残雪堆积在废弃的火车站里，迎着月光散发着莹莹的白亮。其实马龙觉得张继科应该不会拿这次机会开玩笑，从逻辑上说周雨也不太可能提供假消息。

可奇怪的是，他心里仍然隐隐有些不安。

为什么呢？到底哪里有问题？

马龙这个人很少用到直觉，他依赖于大量的事实做出合理的推断。但这不代表他没有直觉，距离交易时间越近，他越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。或许是人没有退化的兽性，他敏锐的感知到有危险正在临近。这次计划马龙全程参与策划，然而此刻他忽然决定放弃，他垂下头迅速给许昕发了条短信，从藏身之处走出来，准备叫人撤退。

那边却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：“龙哥，泰国人来了！”

来了？！

马龙拿过望远镜，视野里开过来的车牌正是资料里泰国人常开的那辆。

十一点整。

短信声音响起，许昕拿起手机，上面是马龙发的短信，他刚刚点开还没来得及看内容，忽然听到耳麦里对讲机的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枪声。

许昕手一抖，险些把手机掉下去，他厉声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那边近乎嘶吼的叫了一声：“条子！有条子来了！”

对讲机发出嘈杂的金属电流声，随即悄无声息。通讯被切断了。

警察？许昕心脏紧缩着，他没有看到任何车从这儿进去，看起来警察是提前布置好的，在比许昕他们离火车站还要近的地方。

许昕强自压抑住心情，渗着冷汗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抹了一把，发出了撤退的命令。

既然有警察，马上就会追查到这边来，他再不离开就是白白搭进去。他一边冷静的打着方向盘，一边低眼飞快的看了看马龙那条短信。

内容很简单，应该是在紧急情况下发送的：“快找到小远。”

许昕踩着油门，开上回市里的路，腾出手给林高远打电话。

无人接听。